府前静默一片,百姓们为这个肯为民做主的好官揪着心,但他们没有勇气站出来。在中原,在江浙富庶地区,民意已然渐渐觉醒,对于权威没有那么强烈的畏惧感,动辄就有织户民工因为处理不公冲击衙门。
在京都要地,见惯了大官的百姓们更不怕官,曾经有个老妪慢悠悠地行于街头,有官轿赶至,仪仗喊她让道,老妪只是回首冷冷瞟了一眼,依旧泰然自若地走她的乌龟道,就是不让道。
京城不比地方,在地方上一个七品知县出门,就可以前呼后拥大摆仪仗,但是在京城,官儿小了根本没有仪仗,能在京城打起仪仗走路的至少也是三品官,可那老妪却是浑不在意。
那当官儿的还能以不敬之罪下令殴打一个老妇人么?只怕转眼就要被御史言官盯上了他,那官儿只能苦笑着任由自己的官轿一步一挪地跟在那老妇人的后面,到了路口才如释重负地换路而逃。
然则在这里,土司家族的权威深入民心,从小百姓们就由他们所见、所闻、所历,在自己心中灌输了一条铁律:不可冒犯权贵。如今虽知刑厅危急,他们的青天大老爷危急,虽然府衙门聚集了数千号人,只要有人振臂一呼,只要大家肯冲衙,根本没人挡不住他们,但所有的人都选择了沉默。
绵羊哪怕多到能踩死狼,当同伴被撕咬噬杀时,它们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咩咩叫着逃得越远越好。仗义为民做主,有时未必能够得到百姓的回报,但叶小天肯做这样的事,本就只为他一腔不平之气,活得真,活得痛快,足矣!
“快!快退回大堂!”
知事章彬怪叫一声,逃向大堂。他的官帽已被削掉一翅,只留下另一半的桃叶翅还在忽扇忽扇的跳跃着,要不是他躲的快,就要被张雨寒一刀直接把脑袋劈开了。
眼见张雨寒、项父等人如疯如魔地带领家丁下人不要命地冲上来,章彬立即大喊起来。其实不用他喊,叶小天等人在人数远超己方的猛烈攻击下,已经向大堂缓缓靠拢了。
五个恶少都被杀了。而且是当着他们亲生父亲的面,一时间五位权贵全都疯了,带着手下不要命地冲上来,一开始知事章彬以及众胥吏、书办和帛隶还有些张皇失措,左右为难。
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,眼看自家大人被人满院子追砍,他们袖手旁观实在不妥当,再说,他们确实很爱戴这位推官老爷,自从叶推官到了。他们才能挺起胸膛做人,可是,跟一群土舍、头人们对抗,他们哪有那个勇气。
但是在两个帛隶被张雨寒等人毫不留情地砍死之后,他们就不用为难了,因为疯了心的五位权贵下达的命令是“杀光刑厅的人!”他们都是刑厅所属,张道蕴等人并不清楚他们有没有“为虎作怅”,即便清楚,也会杀了他们泄愤。
这种情况下。他们已经别无选择,只有站在叶小天一方与五个发了疯的权贵和他们的众多手下对战。但是一则对方人多,再则他们这些帛隶大多用的是水火棍,不是刀枪。武器上吃亏,是以节节败退。
“砰!”
大堂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,好在这是大堂,门也厚重。被外边的人撞得吱嘎乱响,一时也还支撑得住。叶小天也亲身上阵了,只不过他一出手。几个生苗侍卫便不要命地冲到面前把他围了起来,所以叶小天毫发无伤。
大堂左右无窗,只有前后的门户,众人退进大堂后,便把前后门都堵了起来,那些栅栏、鼓架被一些赤手空拳的胥吏书办们拆了,拿在手里充作武器,叶小天那张沉重的公案也被人抬过去,堵住了门口。
前门菱窗处突然被人打破一个窟窿,露出张雨寒凶狠狰狞的面孔:“给我杀进去!谁杀了叶小天,我赐他土地子女,封他做头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