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玙从昏暗的楼梯上前一步,走近房间,站在微弱跳跃的烛火下。
他没有像房琯想象的那样,一俟登基就忙不迭穿戴起明黄圆领袍衫,称孤道寡,自诩高贵,而是和朔方军提拔上来的杜鸿渐,乃至楼下一众左千牛卫一道,身披明光甲,腰胯两把刀。
连日奔波风尘令他面上黝黑苍老,轮廓更深邃,线条更硬朗,还平添出一股与龙池殿上截然不同的,坚定而夺目的风姿。
那是血与火淬炼出来的真龙之气。
房琯清了清嗓子,从褡裢中取出一只卷轴,一个锦盒,郑重地双手奉高过顶,双膝下跪。
韦见素也忙跪下,朗声道,“臣,领太上皇制书及口谕……”
“国玺是吗?”
李玙随意打断他。
手一抬,掀了盖子,取出传国玉玺盘在掌心看了一转,扭头扔给内侍。
“替朕收起来。”
漂亮的抛物线一闪而过。
房琯牙关紧了紧。
“圣人……”
李玙打开册立新君的官册,轻轻瞟了眼,往韦见素怀里一甩。
“朕十二日才登基,昭告天下。十五日太上皇行至汉中,便诏令诸子分领各节度使。其中朕只统辖朔方、河东、河北、平卢四镇;永王李璘坐镇江陵,也领四镇,与朕比肩……这倒还无妨,阿璘去江东,原是朕与太上皇在马嵬坡议定。朕只问你,盛王李琦凭什么做广陵大都督,丰王李珙又凭什么做武威都督?还有虢王李巨,他算个什么东西?”
李玙嘴角噙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,徐徐道。
“这个五王并立,到底是谁的主意?朕贵为天子,倒要与他们平起平坐,分而治之?”
——这是要追究经办之人的责任,敲山震虎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