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上学的时候吗,那时候你就总会出来得有点晚。”黄少天怀念地说,“这都过了多少年啦。”
喻文州把他折进里面的衣领翻出来拉平,又扫了扫他帽子上的雪。“那时候我们都没想过会有这一天。”
“可不是嘛。”黄少天表示赞同,“那时候我们还想着搬家什么的,我连去哪里继续读书都考虑过了。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。”
“天下再没比这更大的变化了。”喻文州说。雪几乎停了下来,天色似乎也稍微变得明亮了一点。黄少天看着他的表情,觉得离别的时候不该说太多。然后他又想起了十六岁那年的最后一个夏天。
“你猜怎么的,有些话我必须要说。”他盯着自己握在栏杆上的手套,“也许这不是好主意,但是曾经有个人告诉我坦白也很重要,何况我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对吧?别那么看着我,没错,就算我没抬头也知道你的眼神是什么样的……我只是在说实话。这年头有些话就要尽早讲。”
黄少天抓紧栏杆,他看到自己的手背落上了一层细雪。“我一点也不想走,”他说,“虽然我马上就要走了。我会拼尽全力去战斗,这是为了世界,为了家乡,为了一切的未来——为了什么都好,总之不是为了我自己。要是能怎么开心怎么来,我宁愿一直待在基地里,跟你在一起。不过当然啦,我肯定不能这么做。能为人类战斗是让人骄傲的事情,我不会后悔,但是估计会有点遗憾。”
喻文州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所以为了不那么遗憾,”黄少天抬起头,“来个告别纪念怎么样?”
在他等到答案之前,喻文州已经俯身吻了下来。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,最终隔着栏杆抱住了对方。
这是个漫长的吻,但他觉得好像只过了短短一瞬间,接着汽笛的声音就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。
“我得走了。”他们分开后,黄少天匆忙地说,“再见,希望这冬天早点结束……”
“你要活下来。”喻文州最后轻轻拥抱了一下他,“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夏天。”
汽笛的长鸣还在继续,雪又重新开始下了。黄少天登上列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,远处风雪中的人影还站在原处。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挥手告别。
战场上一片寂静,甚至没有雪来为眼前的场景稍作掩饰。在死去的巨蜥身后,最后的兽群呜咽着退却,将鲜红的大地留给了在这场搏杀中胜出的人类。
许多人纷纷跳出战车,向坠落在地的冰雨围拢而去。郑轩和徐景熙离得最近,他们已经从战车的残骸里把驾驶舱拖了出来,情况比最坏的预料好很多——这架试作机尽管有着诸多的缺陷,但它的设计把驾驶者保护得很好。黄少天身上几乎没有血迹,也看不到什么伤痕。
徐景熙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平,拿出随身携带的紧急用药喂了他几口。黄少天的呼吸节奏已经十分缓慢,但还有力气吐舌头:“你的药还是这么苦。”
“你可别睡啊!”郑轩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,“千万别睡!我们已经胜利了!”
“对。当然。”黄少天扯了扯嘴角,“我才不会失手,是不是帅到飞起?”
一个人快步向这里走来,见到他的人都沉默着向两侧退去,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通路。黄少天咕哝着说:“我困死了,还有点冷,谁借我件衣服……”
他话音还没落,整个人就被包进了一件大衣里面。黄少天眨了眨眼睛:“我这是出现临终幻觉了吗?这幻觉真不错。”
“是我,不是幻觉。”喻文州低声说。他握住对方的一只手,感觉它冷得像冰。“我来了。”
“看来那辆新来的指挥车里就是你了。”黄少天尽管看起来随时都要沉入梦乡,但眼中仍有着光芒,“好久不见,我们果然又见面了……你这次来得不算慢。刚刚好。”
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得了夏天病的?”喻文州收紧手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