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安三年初,元宵佳节。
沧澜营里多了不少禁军把守,想来是应有贵人到访。
“轻着点,我这一把老骨头可不禁摔!”
被禁军扔到了屋里,灰头土脸的疯神卜抬头一看,不由得打了个哆嗦。
聂铮居高临下地睨着他,修长的五指搭在膝头,似有似无地迎合着某种拍子,轻缓平静地敲击。
“朕没准许你离开京都,谁给你的胆子私自出逃?”
于是疯神卜就瘫在地上装死。
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,以示他演得投入。
“哟,这不神医吗?”
何守义饶有兴致地笑了笑,道:“留下来吃香喝辣不好吗,怎么想的非要流浪?”
聂铮不冷不热地开口:“即日起,此人便留在沧澜营内,由你全权负责看管。若是他再成功逃跑,你也得跟着一起去阎王殿报道。”
何守义抽了抽嘴角:“……微臣领命。”
疯爷不知哪根筋又搭错了,看他的眼神仿佛正宫蔑视外室,若非顾及一国之君的形象,恐怕得是一口一个“狐媚子”,就连白眼也能翻上天去。
亏他曾经还把定澜公主幻想成梦中情人,如今恨不得找根结实点的麻绳,一口气吊.死拉倒。
就疯爷这臭脾气,也只有符行衣能受得住,要换成别人,早跳河几百遍了。
聂铮故作不以为意:“符行衣为何不在?玩忽职守该当何罪?”
“行衣——”
手握成拳,放在唇边轻咳一声,何守义改口道:“小符去请那位喻前辈重新出山了,临走前说,约莫就元宵前后回来。”
聂铮危险地微眯双目。
行衣?叫得还挺亲热,果然不出他所料。
如今先在天牢里留个房间,待平定西沂之后,再把这胆大包天的狂徒丢进去,住个一辈子。
亏他一直将何守义视为亦师亦友的兄长,不成想,这厮竟是夺人所爱的无耻之徒。
“不是我啰嗦你,长巽。”
何守义见没外人,就语重心长地道:“小符一个姑娘家,你别总让她在外头经历这些腥风血雨的,赶紧把她接进宫里是正经。”
聂铮皮笑肉不笑,幽幽开口:“她和你说的还真不少。”
何守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不自在地道:“我不是那意思……”
剑拔弩张之际,房门突然被人打开。
符行衣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,眼眸璀璨如星,笑道:“何大哥,我把喻前辈请回——”
话还没说完,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聂铮。
于是许许多多的话全都噎在了喉间,不上不下。
幸好符行衣反应快,当即单膝跪地,颔首行礼。
“微臣参见陛下。”
中规中矩,本该挑不出什么错。
然而最大的错误就是——太规矩了。
如今在屋里的只有知情人,无一不知她的女子身份,无一不晓她和聂铮的真正关系。
符行衣还这般礼貌拘束,分明是没把聂铮当成自己人。
她那脸上还挂着虚伪的假笑,实在是过于讽刺。
喻无名与疯神卜故友相见,分外欣喜。
见状,何守义赶紧带他们离开了,只剩下聂铮与符行衣两人。
一时间,空气寂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。
符行衣“乖巧老实”地垂首不语,实则不停地翻白眼。
借机瞄到的聂铮仍旧倨傲,见他微扬下颚,正眼也不赏自己一个,符行衣当即气不打一处来。
这还怎么报复他?!
她的额发有些乱,不甚服帖地垂了下来,遮住大半面容。
所以旁人看不清是什么表情,更看不见眼神。
聂铮眼珠下睨,瞥到的就是她睬都不睬自己一下的冷漠模样。
于是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,手指微微蜷缩,薄唇紧抿成一线,周身的气压低到可怕。
“有能耐便一辈子不同我过话。”
两人不约而同地心道。
沉默太久,尴尬得过分。
符行衣率先开口:“若无要事,微臣先告退了。”
聂铮不冷不热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除此之外就再无任何交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