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子殿下?”惊呼一刻他抻了抻平中衣,行了大礼,“奴才王过福给殿下请安,前几日害殿下受惊,奴才罪该万死!”
祁谟摘了蒙面,一口气把那灯烛吹熄了。自幼习武再加上王过福不得宠,住得小居离养心殿正宫偏远,故而他趁轮换守卫之际翻檐越进还算轻易些。上一世的蜂子毒害他误了大事,祁谟将近身伺候的侍从审了个大遍也没摸到王过福身边来。
上一世想不通的事,这一回祁谟摸到了关窍,怕是那个人暗中的手法了。
“王公公,孤自小由你带大,本以为凭着这份情谊,下起手来你能多顾忌几分。却想不到……想不到连你也容不得孤了。”祁谟坐回王过福方才坐过的凳上,取过一盏酒水自饮,前世今生的苦一同发出来,“孤自幼遭人算计,父皇与我离心,大哥处处占尽上风,二哥只当没孤这个弟弟,三哥素来与谁人都亲近。孤还当宫中唯有你与母后是真心的,你这一刀捅得孤如何是好啊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王过福的脸几乎贴到祁谟靴面儿上,呐呐道,“殿下!是奴才罪该万死,殿下若是想出气叫奴才怎么死都是好的!”
祁谟低着头,在夜色中直视王过福的后脊。“孤还记得自幼想当个大将军,愿替父皇上阵征战,携千军万马平边境乱。那时太子殿里的小公公面皮薄,还是王公公亲自低着腰当作战马,将孤背在身上,亲口劝着太子长大若吃了屈也切莫动气,真龙天子……”
“真龙天子,千秋万世。”王过福接道。
“是,孤倒是真龙天子,可幼年过得如何王公公比谁都看得清透啊!你说,孤可曾真心欢笑过一日?可曾痛快过一日!父皇将你从养心殿拨来,怕也是早早提防着孤,才命你一日日把太子殿里大小事全通报过去,你说,这样的屈孤当不当动气?”
王过福一磕头,惊讶于祁谟竟然通晓自己外送消息,急道:“太子切莫再气坏身子!奴才死不足惜,只求殿下记着奴才昔日的话,别伤了根本。”
“好一个记着奴才昔日的话……”祁谟长叹了一声,不知是为了上一世冤死的太子还是这一世要逆天改命的自己,“那毒水之事,孤不瞒着你。孤早就知道那水是你过手送进来的,也提前派了人喝下,才好找个由头将你打发回养心殿。你对父皇衷心,若你在一日,孤太子殿便无密话可言。只是那毒蹊跷至极,别说是你,就连太医院想寻都寻不来的。你莫要说是你自己的主意来下毒害孤,现下孤要你一句实话,这水是不是那人派你送来的?”
王过福半跪立,十数年前站立不稳的小太子如今已剑眉入鬓,而他运筹帷幄之中的宝剑只待出鞘,恐怕瞒不住了。开口前他已然下定了主意,便以求死之心再护那人一回吧。
“殿下这话何意奴才不知,求太子开恩,就当是老奴的错。只求殿下记得那人并非歹意,切莫再牵连他人……”
“果然……”祁谟垂目说道,心中一块悬石落地,两世茅塞顿开,“你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人。你是母后的人,对不对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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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上一世太子封王,王过福于养心殿死谏,祁谟那时被困住手脚而冷眼旁观,心如死灰。只是本应拉去乱葬岗的尸首最后竟然被外祖父找人敛去安葬了,祁谟后知后觉,那年也由不得他多想,这回将前因后果针串般细细滤过,竟然想通了关窍。
原以为母后是个不关朝政的,想不到竟也在父皇身旁安了人手。父皇英明了大半世只当王过福用着衷心,却不知他为何衷心。原因不过其他,王公公不伤太子的缘由无外乎是忠了赵皇后的一片舐犊情深。
“殿下只当老奴死不足惜罢了,万不可疑心……万不可再疑心旁人!”王过福的冷汗一颗颗地往外淌着,半天没认了太子的问话,也没说那旁人究竟是谁,“老奴伺候殿下一回已是大福大幸,无根之人……身份卑微,无福享子孙福报,奴才王过福能照看太子一日也是不该有的福气了。”
祁谟又叹一息,负手背立于窗棂之前。“事到如今,那蜜水想必……定是母后的凤意了。但害孤之事你可认罪?”
“殿下息怒,老奴认罪,奴才罪该万死!”
“好!”祁谟挥手一转,目光如凌厉疾风,“既你也认罪,那孤就罚……”
王过福最后将头一点一磕,怆然泪道:“老奴只求殿下不忘,真龙天子!千秋万世!”
祁谟的左膝一曲竟直直跪下,衣袖翻飞,如半条蛟龙越水俯首。“那孤就罚你受这一跪,今日一跪,自此认你为义父。孩儿祁谟,给义父请安,愿义父千岁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