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戏台的阶梯上下去时,他看到对面望着自己的满座衣冠,与最上首那华贵又孤零零的位置。
今朝得与诸公同享富贵,以乐太平。为何,故人都已不在。
曹操踽踽独行过铺着红毯的长阶,又坐回了位置上。重新剥起一个橘子。
台上的戏词铿锵,浑厚高昂,时不时飘到他耳中。
“说什么忠臣死的苦,说什么功臣死的屈,真个是汗马功劳前功尽弃,到如今万古千秋他再美名题……”
曹操有些不敢再听。他愣了很久,才对身边的侍从,好似随口一句道,“你说,韩信真的心怀反心,才被诓进未央宫吗?”
一旁的仆人不知曹操现在喜怒如何,只能拣些世人最寻常,最不会出错的话来回答,“韩信辅佐高祖得取天下,高祖封王重用。不想韩信心生骄纵,有心谋反,吕太后为江山社稷,才将韩信骗进未央宫绞死。以保江山太平。”
所以是韩信生了反心,才被杀死。不是君负臣,而是臣负君……不管当时是否有反心隐情,总之,后人都已经一厢情愿的解释个明白。
曹操默然许久,才又问道,“是谁找戏班进宫的?”
“回魏王。”仆人颔首回到,“是世子殿下。”
曹操冷笑一声,不再说话,又低头一门心思剥起了橘子。可是剥了这许多,吃橘子的人又在哪里呢……
一次头风病发作后,曹操早已岌岌可危的身体终于彻底病倒。
窗外的桃花早就盛开,浅浅的花香在夜幕下,从未关紧的窗缝中飘来,萦绕在鼻尖。
曹操躺在松软的床榻上,半眯着眼眸,神思昏昏沉沉。案前,是一盏摇曳的灯火,时明时暗,好像他的风烛残年。
他依稀透过跳跃的光线,看到一生的岁月。少年恣意张扬,中年官海沉浮,开疆扩土,老年位极人臣,却活的像一孤家寡人。